“妈,我想去城里看看姨妈,怎么样?”又到周末,左右无事,我忽地心血来潮。
“哟哟,你姨会有那么好的福气。你这个做外甥的会‘亲自’去看她?”母亲那表情像看到了浪子回头,不无揶揄地说道。
我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,但还是难掩尴尬地反驳道:“妈呀,你可不要冤枉好人,我可是很久都没看过我姨了,这次去是为了表达我对她的一片孝心的!”
“好了,好了。你去吧!”母亲笑着说道。“你就有词儿说!”
“嗯嗯,那么,给我200元吧先。”我得寸进尺地伸出了那专领救济金的手……
崭新的变速车在宽敞的马路上如飞般地奔驰着,我平常很少进城,对城里的蓝天,白云,绿树还有高楼每次都觉得很新鲜,虽然城里乡下都是一样的天。骑在车上,我一边吹着口哨一边领略着周围的风光。当然,很能吸引目光的还是美丽的女孩子。
“呼”地一声,一辆样子别致的变速车以超过六十迈的速度一下从我身边掠过,我吓了一跳,心里暗骂道:找死啊。但我随即注意到了车上是一位穿着红衣服的女孩,我心里不由一阵暗叹,女孩子骑车这么猛,真可谓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了。
不知是哪根神经,还是荷尔蒙在作怪,我忽然生出了一种想追上她的冲动,于是便紧蹬了几下车像保镖似的跟在她后面,距离不太长,使我能够欣赏她那优美的背影还有那长而飘逸的黑发。
正自得其乐间,突然,一辆自行车斜剌里冲着前边那位女孩就冲了过来。我心里惊叫一声:不好,要撞上了!事发突然,我是想提醒也无能为力了,我看见了那女孩手忙脚乱的样子。不忍再看,赶紧闭上了眼睛,心里莫名地浮现出一句话:都道红颜多薄命,果然不假。
前方响起一声尖锐的惊呼,紧跟着是一声“哐当”的车撞在一起的声音。猪撞树上了?
我把紧闭着的眼张了开来,一眼就看见那辆肇事自行车的主人若无其事的扶起车,在我还没来得及义正严辞地呵斥他之前,迅速而从容地扬长而去。那位“红颜”倒在地上,龇牙咧嘴地叫痛,看着她那副可怜的样子,不知怎么了,我心里竟然不合时宜地生出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。
紧跟着,我心里又条件反射般的产生了一种英雄救美的冲动,即使疼痛,也痛得这般动人,这么漂亮可人的女孩子,谁不想……
我刹住车然后努力做出一副很正派的样子走到她面前,将压在她身上的那辆可怜的变速车扶了起来,跟着向她伸出了手。她先是愕然一楞,然后会意地对我一笑,把手伸给了我。
我感到她的手很滑,皮肤很嫩……来不及细想了,再想就会被误认为流氓了,我一用力将她拉了起来。
她感激地笑着对我说道:“谢谢你。”
为了保持我那副君子般的模样,我一脸正经地对她说了一番提前酝酿好的话:“我很乐意向别人伸出援助的手,更何况你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。如果刚才你不向我伸出手,我也会把你拉起来,见义勇为,乃我辈份所当为,信不信由你,所以说你不用谢我,再见!”
说实话,和这么一位美丽的女孩子说话是一件很惬意的事,更由于我的行为肯定让她产生了不错的印象,我真不想就这么走开。但话已出口,我不得不走,尽管心里十万分的不情愿。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嘛,还是给她留点对我印象的思考吧。
在城里逛荡了大半天,母亲给的那二百元钱早在两小时前就花光了。眼看将近中午,我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,只好无可奈何地奔姨妈家而去。
好久没到姨妈家,姨妈见了我很高兴的样子。我打趣说道:“姨,我不是特意来看你,我是逛城肚子饿了跑你这里吃饭来了。”
“你个臭小子,这个吊儿郎当的毛病是改不了了!”姨妈笑着打了我两下。
“没开玩笑,我真是专门吃饭来的嘛!”
“好了好了,你先坐会我去给你拿点点心来。”
姨妈去了里间,我舒服地倚靠在沙发上,双腿翘上了茶几,摇来晃去,一副悠哉游哉的少爷相。
正惬意间,“笃笃笃”的敲门声响了起来,我想不能给外人留一副我不懂礼貌的坏印象,于是赶忙把腿拿了下来,片刻间换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。
“谁呀?”姨妈边问着边去开门,门外声音道:“三婶,是我,小霞啊!”声音清脆,如出谷黄莺。我色心一动,好感顿生。
姨妈开门笑着说:“是小霞啊,快进来,快进来!”
看着姨妈迎接别人的热情样子,我羡慕得要死,但很快我就不再羡慕了——进来的是位穿红衣服留长头发的漂亮女孩,正是我今早遇见的那个。怎会这么巧?我心里一阵慌乱,手足无措下拿了张报纸挡住了头脸,装作看报纸的样子。
红衣女孩——不,是小霞,进来就把手里的一包东西交给了姨妈,说道:“三婶,这是我给你捎来的治腰疼的药,我问过医生了,他说里边十小包,一包三碗水煎一碗药,吃完就会好了。”
姨妈忙不迭地道谢,小霞一转头终于看到了我,爽朗地笑着说:“三婶,你这还有客人呐!我就不打扰了。”
姨妈道:“什么客人啊,我的外甥小杰,今天特地来看我的。”
报纸后面的我的脸似火烧一般,心里叫道:姨你可别再提我了,你提我干嘛呀?但姨妈根本听不见,她笑着对我说道:“小杰,还不起来见见小霞,我邻居家的大小姐。多好的姑娘,人家听说我腰不好专门来送药了。”
完了,全完了,不见人不行了。
我屁股如缀万斤巨石一般艰难地站了起来,天哪,竟然有点晕眩。挡住脸的报纸拿去之后,意料中的一声惊奇地喊叫:“哈,怎么是你?”真是大惊小怪,怎么不会是我?我支支吾吾地说道:“哦,是……是我,怎么也……也是……是你啊!”真是废话一句,我感到从头到脚再一阵晕眩,若不是腿肚子靠着沙发,我怕是早支撑不住地瘫下去了。
姨妈奇怪地问道:“怎么你们认识?”小霞笑着说道:“可不,今天早上我和人家撞了车摔在地上,就是他把我扶起来的,还说了一通我没明白的长篇大论呢!呵呵!”
按以往的惯例,我感觉出姨妈又要开始“揭发”我的行事作风问题了,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,心里只一味地向老天祈求不要让姨妈开口。
历史向前的车轮是挡不住的,正如遮羞布掉了就掉了吧,因为捂着的后果一样是丢人。姨妈不出我所料地开口道:“怎么是他把你扶起来的?嗬,真是少见了,还对你发表长篇大论?小霞啊,你可不要上他的当相信他的话呀!我这个外甥成天不务正业地瞎逛荡,没让他妈和我少操了心。在外边他装成个懂事孩子一般,回到家里可就成了公子哥儿了,好吃懒做,他没对你说什么坏话吧?”
小霞诡秘地看着我,我觉得她一脸阴险,只听她笑着说:“哎呀三婶,你想到哪里去了,他可是真心拉我一把,没什么恶意的,要不是他拉我,我恐怕还起不来呢!”
看着姨妈嘲弄的笑容,看着小霞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意思的诡笑,我感到无地自容,我的头似炸了一般,晕眩发热一波一波袭来,一种被人戳破面皮的感觉在脑子里激烈地冲击着我。我实在是支持不住了,身子终于软软地瘫倒在了沙发上,还不忘随手拿起报纸盖住了红得已像块火炭般的脸。
我心里还在做很后的挣扎和反抗:“公子哥儿怎么了?不正好配大小姐嘛?”但挣扎是徒劳的,反抗也无用了,我可怜的面子哪,我苦心经营的君子形象啊,全毁了。我还怎么见人!
如果旁边有水果刀的话,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拿来抹了脖子,我的虚荣心终于被残酷地扼杀了。
悲哀啊,可怜哪,何必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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